浅唱离歌，行走在无爱的城

风穿过身体的那一瞬间，我们就已经长大。我独自行走在这座无爱的城，在纯白的岁月里为你浅唱一曲离歌，无关爱恋。

——题记





午后的阳光，明亮但不是很刺眼，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，洒下的只是斑驳一片，仔细看还有许多圆圆的光晕。手指触摸到那些光晕，有温暖的感觉。慵懒的伸了伸手臂，搬出许多未坐的摇椅，沏一杯茉莉香茶，捧一本书。我安静地坐在门前，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。



从书架上随便拿来的书，墨绿色的封面，上面画了一朵盛开的纯白色花朵，没有过多任何多余颜色。书名也是简单的两个字：守望。没有繁琐，简单明了的字眼。随手翻了几页，零碎的文字记录的是生活的点滴。没有华丽的装饰，没有痛彻心扉的悲伤，一切都是淡淡的，如同这本书的封面。干净而又纯粹。



曾经何时，我也有着如此简单的生活，干净纯粹的爱情。一度向往着自己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，平淡而又真实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自己已经在悄悄地变化着，一步步走向成熟的同时，也在一步步远离着当初的梦想。



一阵风吹来，书被翻的哗哗响。一个淡蓝色信封掉了出来，上面有一朵盛开的百合花。翻开信封，里面是一张粉红色的信纸，年少的爱情被渲染的淋漓尽致。想起当年，我趴在床头给纤维，固执而又坚定的样子。那些时光就像沙漏里的沙子，早就在来来往往间被打磨的不留痕迹。这封未寄出去的信，是我对那段感情惟一的纪念。



那一年，我和纤维从大学毕业，说好了要一起去上海，我满心欢喜地准备着，幻想着和心爱的人一起努力，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。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，伸手可以触摸到幸福的阶梯。但是到最后，他却突然变卦，决定留在老家。当他隔着长长的电话线，向我说对不起的时候，我只是笑着说：没关系。却忽视了自己满面泪痕的脸庞。



倔强任性的我，背着自己寒蝉的行李，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。为了省钱，我把被子都带着，坐的是硬座的绿皮火车。一路上，满在民工的车厢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脚臭味和汗味，我一度想过跳下车折回去。但我始终没有这么做，当时究竟是为了什么，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。



本以为生活会像我想象的那样，住着大房子，靠近海边的那种，每天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大海。穿着时尚，化精致的妆容，做个自信优雅的白领一族。到了上海才知道，生活原来是如此的艰辛。一个人在诺大的上海行走，没有亲戚，没有朋友，没有人可以依靠。来的第二天，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住下来的地方。那是一个偏僻的胡同，三层楼房，我住在的房间在二楼，拐过楼梯从左边数第二个房间。很小的地方，放一张床，一个柜子，就没有转身的地方了，屋子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以照进阳光。或许是终年不见阳光的缘故，屋子也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味道。晚上，还有硕大的老鼠顺着我挂毛巾的绳子跑来跑去。曾经我是那样的害怕老鼠，但那个时候，我真的觉得有它们的陪伴，至少我还不孤单。



我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到处投递个人简介，几乎跑遍了每一个介绍所。但是由于学历低，加之没有工作经历，大公司不肯聘用我，而小公司我又不肯去。一个月下来，身上的钱就所剩无所了。就当我百愁莫展的时候，我接到公司的通知书，说我明天可以去公司报到。



在当时的上海而言，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公司，主要的业务是做游戏开发。虽然我之前也接触过电脑，但做的都是文员之类的工作，对于游戏，确实没有接触过。但我保证自己会努力学习，在我的再三恳求下，人事部经理终于同意跟我签订用工合同。我住的地方离那家公司很远，每天早上6点多钟就要起床，然后走很远的一段路程去等公车。坐在车上，常常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欲睡。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，我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。生活辛苦却又平实。



初进职场，我进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，位卑言轻。看着同事们在一旁讨论衣服和香水，而我似乎一点也插不上话。她们口中说的都是我所不了解的东西，征求我的意见，我也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。从她们略带鄙夷的眼光中，我努力地熟悉各项业务，每天都是公司来的最早，走的最晚的那一个。我知道，对于一个初进职场的新人来说，要想得到大家的认同，老板的赏识，只有更加努力地工作，争取做出成绩。



北纬是惟一一个肯跟我说话的人。从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，我就发现，北纬有很多事情要来我们办公室做。比如复印东西，借胶带，要我帮他修电脑……白痴都能看出来的暖昧，我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。



晚上下班站在公交车上，拥挤的人群让我有种晕眩的感觉，加之每月准时到来的“好朋友”竟然没有来，我心里隐约感觉有些事情发生。回家的时候，顺便在旁边药店买了试纸。晚上，站在洗手间里，我看着蓝色试纸上那两道清晰的红线，眼泪不禁又簌簌地往下掉。我把手放在腹部，心里泛起的不是甜蜜，而是辛酸。可怜的孩子，我不能因为你的不适时的到来而责怪你，可我又该怎么办呢？



我打电话给纤维，希望借钱去做人流。这一次，我们发生了从相恋以来第一次最激烈的争吵，纤维希望我能够留下那个孩子，然后回老家，结婚生子，过平淡的生活。我不愿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梦想，所以我拒绝。因为我的拒绝，纤维开始怀疑这个孩子，怀疑我的纯洁，他的怀疑令我心寒。挂掉电话，我又一次泪流满面。



第二天，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，我一个人去了医院。为了省钱，我选择了最便宜的人流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，锥心的疼痛让我不止一次的昏厥过去。手术后，因为身体虚弱，我一个人扶着墙壁慢慢地走。阳光正好，照在我的身上，脸上，我倔强地相信，自己会一天一天地好起来。






一到公司，刚刚打开电脑，就看到QQ上北纬的头像在不同的跳动，点开来看，他的信息铺张盖地。

“水水，我看到你去从医院的妇产科出来。”

“水水，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水水，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对你不好？“

“水水，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大哥。”

“水水，以后发生什么事要告诉大哥，知道吗？”

北纬喜欢在每一句话前面加上我的名字，看上去伤情而又温暖。我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心脆如瓷的女子，眼泪又一次落下，滴落在键盘上发出声响。



快下班的时候，北纬过来送文件，我接过来的时候，他轻轻地握了我的手指，很轻很迅速地放开了。但我还是从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。“晚上我送你回家吧。”不容置疑的语气，不给我任何拒绝的余地。直到北纬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，我的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，也许我真的需要有个人来疼爱，只是那个人，可以是北纬吗？



下班后，北纬说带我去吃饭。我本想拒绝的，手心一直在出汗，如一般没有精髓的叶子，被他轻轻一拉，就跌进了车里。很优雅的餐厅，很精致的菜色，很美好的环境。北纬问我的家乡，问我的男友，问我那天为什么去医院。也许是餐厅里播放的音乐太过舒缓，也许是北纬的关怀让我对他没有戒心，那一晚，我告诉他全部的事情，包括我那个还未出世就被我亲手扼杀的孩子。



北纬送我回去的路上，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，他看向我的眼神，多了许多关心，多了许多疼爱。快要家门口的时候，我拒绝了北纬送我上楼的意见，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困窘，以及我为了那段感情已经付了自己的所有。



过道上，有住在这里的邻居成夜地打麻将，有时半夜起床，还能看到他们一明一暗的烟头。从烟雾缭绕的背后，我看不到他们对生活的期望，也许他们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。第二天起床的时候，头很晕，有想呕吐的感觉，但还是坚持着下楼。结果刚走到楼上，眼前一黑，就昏了过去。醒来的时候，映入眼帘的是房东大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。



“哎呀，你醒了，我正要打110呢。”从这句话里，我听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悲哀，我坐在地上，旁若无人的痛哭起来。但哭归哭，班还是要上的，擦干眼泪，我再一次告诉自己，一定要坚持下去。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终究在坚持什么，或者是在证明什么。



公司规定，新员工进公司的前三个月都算试用期。而试用期的工资是每个月800，交了房租，就所剩无几了。所以下班的时候，我约了北纬一起吃晚饭。北纬显然很高兴，只是他的笑容，深深地灼伤了我的眼。席间，我吞吞吐吐的提到了借钱，北纬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，告诉我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


最后，北纬坚持要送我回家，这次，我没有拒绝。在家门口，再次遇上了房东大婶，他告诉北纬，我早上昏倒的事情。北纬握着我的手对我说：“水水，看到你这个样子，我的心都碎了。”如此昭然若揭的表白，我却不敢轻易承认。北纬对于我来说，是需要仰视的，而我不习惯仰视。



上班的时候，我送给北纬一件礼物，是一件灰色的毛衣，因为我觉得，北纬穿灰色很好看。北纬很高兴，上班的时候就把毛衣套在身上。那天下午阳光很好，多数人还穿着衬衫。但他还是固执地穿了一下午，任凭我在背后叫了他一个下午的大傻。



就这样靠着北纬借给我的二千块钱，我终于熬过了试用期。过了试用期，我的工资就涨到了3000。但是公司配给每位新人的笔记本电脑，拿给我的时候，却是旧的，键盘按上去就弹不上来。我看着北纬在QQ上面跟我说话，自己却只能干着急。北纬来送资料的时候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。



下班时候，我约北纬吃饭，顺便还给他钱。席间，北纬显得很兴奋，还拉出自己的大皮包，说有礼物要送给我。我打开一看，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，发票夹在说明书的第一页。一万五千八百元！我震惊的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，这是自己多么奢望而又无法得到的呀。



“水水，让我照顾你好吗？”北纬握着我手，对我说。但这次，我却没有推开他，也许就算是默认了吧。我从未想过，会和一个有房有车年薪三十万的白领谈恋爱，也许我们之间并不是爱，只是一个人到达一个陌生的环境，身边有一个对你好的人，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依赖而己。只是当时的我，还没有弄清楚。



我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工作，把本该和北纬约会的时间腾出来，换成一张张的客户报表。半年下来，我的业绩已经是办公室里最高的了。而我刚和同事一起研发的一款游戏，又收到了很好的客户反应。我的年薪连跳三级，成了真正的白领。我开始给在农村的父母寄钱。



仿佛一夜之间，我跟同事们的距离拉进了许多。我开始和他们一样，去西餐厅吃饭，并辨认每道菜的特色，穿衣服只找适合自己的品牌。闲暇时候，我和会和女同事们一起讨论香水和化妆品。而且我给自己换了住处，是我一直梦想的那种海边公寓，推开窗子，可以看到大海，还有在上海上飞翔的海鸥。









北纬过生日的时候，我送给他范西哲的西服和ATTITUDE香水。北纬收下的时候很高兴，可我却不再被动。我只是还了他一个人情，仅此而己。



休息的时候，我一个人去了很久就想去的外滩。站在海边，我想到自己朴素老实的父母，想到相爱4年的纤维，想到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。我实在没有想到，我一个从农村来的如此卑微的小女生，竟然也在上海这片繁华的土地上扎了根。



公司提拔我做了业务经理。职位的提高，让我开始接触上流社区的人士，开始有很多或多金或帅气的男人追我，北纬也更加频繁的缠着我。我和北纬的关系在办公室里已经是半公开了，但我突然就想逃避，我的逃避让北纬抓狂。



公司举行酒会的那晚，北纬喝的很醉，我开车送他回家。把他放在床上，替他盖好被子。然后拿一床被子准备去沙发上睡觉。北纬拉住我的手，嘴里喃喃地说着，水水，不要走，不要离开我。半夜醒来的时候，看到北纬在阳台上抽烟，忽明忽暗的烟头伴随着他的叹息声。一瞬间，我觉得很对不起他。



北纬听到动静，转身看到了我。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神，虽然我认为自己并没有错。那一晚，北纬要了我，狠狠的，仿佛要将我们的身体揉合在一起。当北纬解开我的扣子时，我试图阻止他。

“你到底喜欢我什么？”我问北纬。

“你来公司的第一天，没有化妆，素面朝天，很干净的样子。那天我感冒去医院，碰巧又看到你进了妇产科，出来后手扶着墙壁，单薄的背影很倔强，虚弱的样子让我心疼，忍不住想要保护你。可是我知道，水水，你根本就不爱我，你只是把我当成了跳板，对吗？”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，我只能松开手，任凭眼泪滑落，爬满脸庞。



一个星期后，北纬辞职了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，但我知道，大家都认为北纬的离开跟我有关。我没有把北纬当成跳板，真的。北纬对我在工作上的帮助很少，一直以来，都是在我自己在努力。可是他对我的感情，他的付出，是我的无力偿还的。



过春节的时候，我请大家到家里吃饭。电视上正播着赵本山的小品，讲述的是一个男人有钱以后就忘了帮助过他的那个女人。女同事们都要一旁笑骂着那些没有良心的男人，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闯入我的耳膜：“谁说只有男人会这样的，你们女人还不是一样。”那一瞬间，我感觉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我的身上，犹如芒背在刺。



也许北纬说的是对的，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，我只是把他当成了一种依赖。而当我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，这种依赖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。当感情不再需要仰视，也就意味着结束。

作者：陈小落　来源：原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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